“这是一笔好生意,因为帮中弟子很多,常人也不会留心乞丐,靠着这门生意帮老大坐着发财,竟然把帮派扩大了不少,暗杀的手段也越发高明。”苏慕回想到了什么,眼睛忽的变冷了,“后来,我也不得不参与进来,起初只是帮人望风。暗杀一个人通常是两人行动,一个望风,一个刀手,老大通常会给望风的两件东西,一个信号弹,另一个是毒箭吹筒,刀手成功了,就放信号弹,就会有人掩护他撤退。”
“如果失败了呢?”姜宓问,但她大致也能猜出来。
“就望风人就必须用毒箭杀了刀手,绝对不能让刀手被抓住。”苏慕的声音很冷酷,“敌人总有办法撬开一个人的嘴巴。”
“那你……杀过人吗?”姜宓不知道怎么,心里略微有些害怕,她知道不该继续问下去,但还是好奇地问了。
“杀过,就是我看的那个刀手,他失败了。”苏慕淡淡地喝了一口茶水,“那是我第一次杀人,也惊呆了,我没想过他会失败了,但显然对方似乎知道我们的计划,在周围布下了埋伏,我虽然杀了刀手,但是我被抓住了。我被带到敌人老人面前,他要我说出是谁派人暗杀他,但我并不知道,可对方并不相信,于是他们就要杀了我。”
“你被救了吧?”姜宓显然不懂讲故事要留着悬念讲,她只是这么猜,苏慕反正不会死,不然他就不会坐到这。
“是,我被师父救了。”苏慕顿了顿,“那时,她还不是我师父,却突然打破屋顶,从天而降说:‘你们这些人,欺负一个小孩子,倒是害不害臊?不如让姑奶奶我,陪你们过两招?’她说着这话,不到顷刻间就打倒了其他人,那一瞬间,她像是一道光那样耀眼,美极了。”
“你师父是个女的么?”姜宓按照惯性思维想,苏慕的师父应该是男师父,因为他是男的。而自己是女的,所以师父也是女的才对。
姜宓以前闲来无事的时候,喜欢看一本叫《神雕侠侣》的书,就是讲女师父和男徒弟的故事,互相教武功,教着教着就生情了,这样的事情是可想而知的,练功又不是教人读书那样理论的事情,总要身体碰着身体,一来二去,也就容易犯错误。所以,但凡是有点名头的修真门派女师父带男徒弟这种事向来都是大忌,因为修真者是可以常驻青春,所以相差个几百岁的年龄并不是大问题,但这样伦理很乱,姜宓看到苏慕一脸惆怅的表情就知道,他一定是犯错误了。
不过姜宓把心里话藏了起来,继续问:“然后呢。”
“她就走了。”苏慕说。
“她不是你师父吗?”姜宓疑惑的说,“难道不应该是马上收你为徒?”
“她只是救下了我,然后就走了,我没学过功法,也追不上她。”苏慕摇了摇头,“然后我做了一生中,第一个错误的决定,就是回到了帮派里面,谎称那些人是我杀死的。”
“什么!”姜宓吃了一惊,都站了起来,“你为什么要那么做?”
“被杀死的那个人,他的赏金足足有三十两,我没能忍住诱惑,就想冒领,我当时想,他们都死绝了,没有人知道这件事。”苏慕自嘲一般笑笑,“可是我当时年龄小,也不会说话,老大一眼便看穿了,以我的武功,不可能把那些人给杀了,他认定我是勾结其他帮派的内奸。其实我后来才明白,那老大不过是想独吞了那笔赏金,我对于他而言,并不值三十两。不仅如此,他把我卖到了……青楼。”
“我靠。”姜宓忍不住骂了一声,“青楼里还能收男妓吗?”虽然她看苏慕的姿容就是比起师父,号称是九州第一美人也仿佛还几分相似的颜值,作为一个男人能美到这个程度,说是妖孽,其实不为过。
苏慕愣了一愣,马上又回应道:“喜好男风在凡间也不算什么,更有甚者,连女风也……你若是喜欢,倒也可以试试。”
“是嘛,以后若是有机会,我还真想看看是什么样子。”姜宓十分淡然,“那你那时候,是不是被有钱的胖商人给……没关系的,苏兄,我不会看不起你的,大不了以后不提,就是了,你要想开一点。”
“事情并不如你所想的那般。”苏慕冷冷地看了姜宓一眼,“我那时年龄虽幼,但洗一洗,换过衣裳还是挺好看的,不过几日就成了花魁……”他顿了顿,“男花魁。”
“苏兄经历真是够丰富的。”姜宓对于苏慕经历的敬佩,称呼都改为苏兄,却总有几分讽笑的意思,“我看您这国色天香之姿,就是当今世上女子比你好看的也没几个了。”
苏慕没有接这个话,继续说:“那时,满城的富豪权贵都来了,而买下我的人,是我的师父,她在一众权贵面前,丢下了十万两,豪气如云一般地说;‘我看中了她,她便是我的,这一世都是我的’,我在台上,没忍住就哭了。”
“可你师父是个女的吧……”
“哦,她那时来,是女扮男装。”苏慕解释说,“表面上,就如同一个谦谦君子,牵着我的手,迎着我进了洞房。在青楼里,把花魁的第一次,都叫作洞房。”
“然后……你就……”姜宓捂着脸,不敢往下想。
“嗯,我们就做了。”苏慕非常直白,简单寥寥地说,“之后,她就收我做徒弟了。”
“什么?”姜宓表示是不能接受这样的奇怪的发展,她需要重新理一理,“你师父,把你给嫖了,然后收你做徒弟?你们的关系真的好复杂,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。”
“她告诉我,她是修仙者,要传我法术,非要收我做徒弟的。”苏慕摊开手,“我想拒绝都不行。这个世上就有这样的性格不同凡响的女子,我喜欢。”苏慕意味深长地看了姜宓一眼。
“你看我做什么?我可不像你师父那样……”姜宓想了半天,想不出怎么去形容她师父,不过她心里并不觉得师徒相恋又能怎么样,自己何尝又不是呢,“那么现在你和你师父,应该还算不错吧?是个有趣的故事……”
“这可并不算,有趣的故事。”苏慕独饮了一杯茶水,一口喝到底,苦涩全部出来了,又一口吐掉了茶渣子,“我跟了师父有一段时间后,才知道,她原是早有婚约的。与我,不过是一场阴差阳错。”
“啊?”姜宓的大脑瞬间空洞了,“你师父……当真是个……潇洒的人。”
“她把我养在一处桃林,教我法术,教我识字,我与师父在那里逍遥自在。但未曾想,该来的一切都会来,她本来打算一直瞒着我,甚至到婚礼那天都是偷偷去了。”苏慕痴痴地笑笑,“可这场婚礼早就传遍了九州各大仙门,她有一个朋友特意来到桃林道喜,可师父已经去了,我便从她朋友中得知了这件事。”
“你师父,还当真是……”姜宓又不知道该这么说才好,“有婚约,就不该和你这样吧。”
“是啊,如果当初,她没有救下我就好了。”苏慕捂着头,“可她却偏偏对我这般,我当时怒火冲昏了头,不管不顾地冲到了她的婚礼上,质问她,‘为什么要如此,你到底把我当做是什么了?’”
“你师父,又是怎么说?”姜宓问道了他的心事,他的身上那股哀伤透了出来,想来他们之间也不过刚刚认识不到几个时辰,这会就交心相谈,她心里居然也有股说不出的滋味,仿佛能想到,这个少年站在婚堂之上,周围红布彩花,他一手执剑指向自己的师父,问她说:“我又如何?”
姜宓有点恍惚,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想象的那么清楚,仿佛场景历历在目,犹如自己亲身经历过一样,感受得到,那刻骨仇恨的……眼神。
“不过是我的一个弟子罢了,不懂规矩。”她说,“师父忘了告诉你,今日是我的婚礼,师父敬你一杯。”
“我大闹了婚宴,得罪了许多人,和师父反目成仇。”苏慕忽然却笑了,“我便逃了出来,从此不想再见我师父。”
“原来是这样啊。”姜宓终于是明白了,她想若有所思的样子,举起酒杯,贴到嘴唇的时候才发现,酒杯已经空了,这酒坛里的酒不知不觉就被她自己喝光了,可她却没有感觉到醉意,只觉得从心底里的透出来的伤痛散发了出来,真是有种刻骨铭心一般的痛。
但她很奇怪,明明是苏慕的故事,她为什么会觉得心痛呢。难道自己是个多愁善感的人?可以前看许多故事书,她只觉得那些谈情说爱的故事假极了,男人女人之间,不过是那么一回事。
男人哄着女人上床,之后再爱上别人,要不就是,一番缠绵相爱,最后生死分离。那些言情的故事,看来看去也不过是这几个套路,几个矫情的男女在那里爱来爱去,说着永远在一起的话,最后……总有人会死去。
她看的书总是这个样子,沈璃音也喜欢看这样的书,看完以后总是默默的一个人不说话很久,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,于是她继续问:“然后呢。”
“我再也没见过她。”苏慕声音清清淡淡的,没有任何情绪,只是这么简单的说,“后来,我师父她就死了。”
“不会吧。”姜宓心里是相信的,她所读过的故事里都是这样的——最后,大家都死了,谁也不记得谁了。
姜宓心想,你的师父真是一个烂人。可她没有说出来,只是静静地看着苏慕,他许久也没有出声,周围的烛灯洒在他的脸上,那张秀丽的脸上没有一丝线痕,柔和的像个低着头的少女,可眼神倔强的仿佛会拔剑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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